长期独居的人,靠什么抵御孤独?

昨天晚上十一点零三分,我拎着两个垃圾袋推开单元门。

楼道里的声控灯还是老样子,亮三秒就灭,从来不等我走到二楼。

黑暗里,只有对门门缝底下漏出的那道暖黄色的光,稳稳地铺在水泥地上。

三年来,这光像个老朋友,我晚归时它亮着,我早起上班时它已经亮了。

光的那头,住着一位独居的老人。

一、暴雨夜,推开了那扇门

认识他是因为一场暴雨。

那天天气预报说台风要来了,可我忘了收衣服。

跑到阳台时,看见对门那个陶土花盆在风里摇晃,眼看就要从栏杆上掉下去。

我犹豫着敲了门。

门开了,他站在那儿,手里还拿着一支毛笔。

“您家的花盆......”

他侧身让我进去。

就在那个瞬间,我愣住了。

阳台被改成了一个小花园,茉莉开得正盛,绿萝从吊篮垂下来,像一道绿色瀑布。

客厅的书桌上,宣纸摊开,墨迹未干的“静水流深”四个字在灯下泛着光。

“你先坐,我把花盆挪进来。”他动作很利落,完全看不出已经七十六岁。

二、他曾与孤独赤手相搏

“老伴刚走那会儿,我也差点垮了。”他递给我一杯热茶,声音很平静。

十年前,相伴五十年的妻子去世了。

子女都在外地成家,空荡荡的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最怕过年过节。”

他说,以前除夕,老伴在厨房忙活,他在旁边写春联。

现在他依然写春联,只是写完不知道该贴给谁看。

有段时间,他每天给子女打三通电话。

“后来女儿委婉地说,爸,我们白天要工作。”他笑了笑。

“那一刻我才明白,孤独是自己的课题。”

最难受的是深夜。

“你会听见冰箱的嗡嗡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听见时间走过的声音。”

转折发生在某个清晨。

他在公园看见一棵老槐树在朝阳下舒展枝叶。

“树也是一个人站着,可它把影子铺得满满的。”

那天回家路上,他买回第一盆绿萝。

三、一个人的热闹,是这样炼成的

“您是怎么把日子过得这么有滋有味的?”我问。

他笑了,眼角堆起皱纹。

“谁说一个人就不能热闹?”

他的晨起三件事:浇花、习字、煮粥。

“粥在锅里咕嘟咕嘟冒泡的时候,整个屋子都活了。”

阳台上的十七盆花,每盆都有名字。

茉莉叫“小白”,君子兰是“谦谦君子”。

“每天跟它们说说话,今天长新叶子了,明天打花苞了,它们听得懂。”

三年前,他主动承担了楼道灯的维护。

“既然每天都要点灯,不如让这盏灯也照亮邻居的路。”

他书桌玻璃板下压着一张纸条。

“孤独是生命的留白,我要在上面画满春天。”

四、那盏灯,照亮过谁

周末下午,我都会去他家坐坐。

喝茶、下棋、侍弄花草,成了我们的习惯。

有天下棋时,我问:“您为什么每晚都亮着灯到深夜?”

他沉默了一会儿,给我讲了件事。

三年前,楼里有个年轻人抑郁症加重,深夜在楼道徘徊。

“那晚我看见他坐在楼梯上哭。”

老人把他请进家,泡了热茶,陪他坐到天亮。

“后来他搬走了,临走时说,那晚他本来想做傻事,是看见我家的灯才改变了主意。”

“这盏灯,”老人指着门缝,“也许哪天又能照亮一个需要它的人。”

五、生命的光,可以这样传递

今年重阳节,他的子女带着孙子孙女回来团聚。

在电梯口,小孙子正兴奋地讲着爷爷教他认花的趣事。

“我爸现在比我们还忙。”他女儿笑着说,“上周社区书法展得了奖,这周又要去讲课。”

临走时,小孙子抱着老人不肯放手。

“爷爷,我下次还要来跟你学写毛笔字!”

昨天晚上加班回来,已经快十二点了。

推开单元门时,我发现对门的那道光比往常更亮了些——老人在门口新装了盏小夜灯。

灯光下压着一张纸条,上面是他工整的毛笔字。

“晚归的人,慢慢走。”

这世上最温暖的灯光,从来不是为照亮自己,而是为了让夜行的人知道:前路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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